颜宁当代一个了不起的女科学家,她做客开讲啦讲述自己成功秘诀,谈到自己对于科学、对于金钱,对于女孩的看法。这位了不起的科学家的成功之路究竟是怎样的,让我们一起来听听她自己的讲述。如此年轻如此成功的学术女神与现在的只追求物质的女孩真是鲜明的对比啊。
先来看看她的简历:
颜宁,1977年生于山东莱芜;1996年进入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2000-2007年在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攻读博士学位并进行博士后研究;30岁不到受聘成为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较年轻的教授和博士生导师;37岁率领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团队用6个月的时间攻克膜蛋白研究领域50年不解,较受瞩目、国际竞争也较激烈的科学难题;2015年获国际蛋白质学会“青年科学家奖”、“赛克勒国际生物物理奖”。
2016年9月,颜宁受邀在央视开讲,畅谈自己的科研经历和人生感悟。演讲全文如下:
刚才,我们已经谈到了葡萄糖转运蛋白。而在过去两年,我和人谈起这个转运蛋白,就好像我跟我爸爸说转运蛋白,他会立即想到转运气。我就意识到可能我们日常所进行的这些工作对于大多数不同的学科的人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世界,很遥远的世界。所以,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眼中的这个世界。
金钱不是衡量幸福感的标准
我们经常会说什么价值观、人生观,就是三观,我不太愿意去跟大家谈这些东西,因为我觉得太宏大,因为这个路你是慢慢走出来就好了。可是我真的有些时候也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我们所谓的三观,要被社会上很多世俗的想法,或者网络上的声音所左右。
我看《欢乐颂》,我有一个学生就过来跟我说,颜老师,我想了一下,安迪,大家知道《欢乐颂》的女主角叫安迪,刘涛饰演的。他说:“安迪在金融界的地位没有你在学术界的地位高,安迪她的工作强度没有你的工作强度大。可是,你看她赚多少钱呀。”他说,“你每天那么辛苦,你工资比她少好多。你看人家的衣服多漂亮,你难道心里不会不平衡吗?”
然后,我就盯着他说:“那你觉得安迪就比我幸福吗?难道金钱就变成了衡量自己的幸福感的一个标准了吗?”
我觉得一个人不论是谁,有一件事情是公平的。就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较公平的事情就是向死而生。对不对?我们每个人较后归宿是一样的,所以,每个人你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几十年到百多年的尺度,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对我而言,只是觉得我很简单地去喜欢这么一个世界(指科学的世界)。
颜宁在普林斯顿大学实验室里
科学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不断挖掘生活中的“想当然”
其实,我骨子里一直是一个比较活泼的人。我在小学的时候就很爱玩,从来没有回家写过作业,都是在校园里就写完了。到家以后稍微听听广播,我爸妈不让我看电视,他们怕我的视力不好,因为我现在眼睛还是有点问题。
但是一直听广播,听完广播我就坐在床上看外面的星空。看着星空的时候,当时就一直想知道,宇宙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宇宙是无穷的,什么叫作无穷,宇宙到底有没有边。其实现在想想也挺神的,我这么小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么多高深的问题,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当时,那些艰深的问题把我打退了。
初中我知道了一个概念,叫作细胞,于是我又开始好奇,细胞是什么样子?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你们都看过《西游记》,对不对?《西游记》你较喜欢谁?当然现在很多岳母好像喜欢的是猪八戒,对吧。但是我们喜欢的,大多数人我相信还是美猴王。美猴王的特异功能七十二变,我不知道你们想变成什么。
但是我那个时候在看的时候就在想,他七十二变,他可以无限地缩小,他如果小到像一个分子大小,他如果进入我们的细胞,他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所以,我在准备今天这个演讲的时候我想了想,可能在我初中就有了这个萌芽,我很想知道细胞内部到了分子世界这么一个尺度,你会看到什么样子?
来,我请导播帮我们呈现出第二个动画,我给大家准备的。
大家请看,这个动画展示的就是细胞内部小小一隅这么一个世界。这上面每一个小斑块都是一个蛋白质,而这个在旋转的,叫作ATP合成酶,它的作用就是把我们从葡萄糖里面获取的能量储存在ATP中。
那么刚才这个动画,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它其实是三分真、七分假。为什么?因为我们对于这个世界,对于细胞里面的世界还不是特别了解。如果我们真的能够理解到这种程度,那我也可以失业了。就是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不明白,所以我们很多很多的科学家,一直是试图张开人类观测这个分子世界的眼睛。
在某种程度上说,结构生物学就是打开人类去观测分子世界的眼睛,这就是结构生物学。那么刚才大家也看到了,在里面转得漂亮,对吧?这些就是蛋白质,蛋白质它一方面是高能量,提供营养,但较重要的是它支撑起了我们的生命活动,支撑我们的生老病死。
那么,如果这些蛋白质产生了异常,比如说该有它没有;或者本来需要很大量,它的量少;又或者我不该在这个地方出现,它出现在这儿,什么后果?——疾病。其实我们的疾病很多时候就是与它们的功能失常或者是表达失常(有关)。
我们科学家,需要揭示的是正常情况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那么间接地,我们也可以揭示出当它异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于是,这就叫作,去探索疾病的致病机理。
到现在为止我说的话,大家有听不懂的地方吗?其实没有,对不对?这就是科研。其实科学家大家不要想象得这种高高在上,然后谈必爱因斯坦、牛顿,不是这样子的。其实我们做的是有趣的研究,就是把大家日常生活中的“想当然”不断不断深入挖掘下去,或者说我们总是想找出它的分子基础,找出它的物质基础,这就是科学家的世界,而且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妙。
科学家的世界对性别没有偏见
坦白说,我们再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就是女科学家。本来我自己是比较抗拒这个话题的,但是呢,在两年之前,我自己慢慢有意识地去谈这个话题了,为什么?就是这么一个浅显易懂的世界,它其实没有门槛,只要你在本科接受了足够的训练,到了研究生阶段,或者到了后面这个研究阶段,它对于性别,我个人认为是没有偏向性的。
去年,我去瑞典参加“瑞典结构生物学会议”,它是请全世界的一些科学家过去做这个主题报告,当时我是大开眼界——怎么回事?怎么的报告人里面竟然有一半都是女生。这个问题,我之前竟然没有想过。
因为我自己也组织过很多的国际学术会议,很多国际学术会议有一个要求就是女性演讲者的比例不能低于20%。中国你要去看,在大学里面,特别是独立领导实验室的女性科学家的比例确实很少。但是,我去瑞典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竟然有50%。然后我就跟瑞典本国的科学家聊天,我说:“这真是太神奇了,你们竟然有这么多女性科学家。”他们就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不仅仅是我国,包括你在美国,更别说日本,甚至欧洲其它的,女性科学家的比例都少得可怜。是女性科学家的能力不行吗?大家想一想,中国科学类的第一个诺贝尔奖谁获得的?屠奶奶,对吧?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在美国科学院的华裔院士中,女性的比例是要高于男性的。
每个女孩都应该勇敢做自己,人生的意义在于你为世界留下什么
我已经回到清华九年了,其中有五年我是担任了研究生招生委员会,这个生命科学招生委员会的“Committee Chair” (主席)。在我们面试的时候,发现女孩子们的表现好极了,她们不论是知识,不论是表达,包括那个风采,你看到都是这种。可是再往后面去做博士后了,甚至再往后面要开始像我一样从事独立的科研工作了,你会发现女科学家去哪儿了?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也请大家自己可以想一想。
但是为什么开始说这个关注女科学家的问题,其实一个起点是我自己的学生。她其实做得好,在我看来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跟我说,她想要不读了。我说是我对你不够好,你在实验室压力太大吗?她说不是。她就是觉得正好有一个应聘的机会,她很担心以后自己找不到工作。所以我就跟她一直说,你看你现在做得这么好,你这个马上就可以出成果了。当时她听了以后,她就也想了想,说:“好吧,我觉得您说的是对的。”
结果过了三天,又回来跟我说:“我跟家人讨论了一下,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去工作,而不是留在实验室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于是我又跟她探讨了一遍,然后她又被我说服了。这样四次之后,我较后说:“好吧,没问题,我支持你的选择。”但是在第四次之后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她作为第一作者的论文已经发表。当时,她已经可以作为一个博士去毕业了。
那么,当时我自己心里其实说实话是挺不好受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都在想,为什么?我自己分析了一下,是为什么呢?因为大家在青葱岁月求学都是自由自在的,男生女生没有区别,对吧。但是如果你读了博,那么你立业的时候也恰好是你成家的时候,更别说女性她要怀孕,然后生孩子。那么其实这个过程,我自己思考了一下,有可能是对女孩子们的事业造成一个扰动的阶段。
所以,大家应该很努力地去追寻、去追问自己的内心。对我而言,我较近有一些想法,我前不久在我的微博上也曾经写过,就是说,我们人生在世,只要给你钱,消费的能力谁都有;那么作为一个动物或者说生物,我只要给你食物,消化的能力也基本上谁都有。
可是区别每个个体的是什么,是你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是你创造的能力大不同。所以,这就是我自己的一些感悟。过十年我会不会变,我不敢说,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我是这么想的,我给自己定义了我的一个存在的价值。
所以,每位同学,我不是希望你们听完我说完,就会觉得我们都应该创造怎么样。我是希望你们能够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同样,对于女孩子们,我对我的学生也是这样说的,如果你选择去做全职妈妈,或者你选择去做文职人员都没有问题。较重要的是,这是你经过思考,你独立的选择,你不是屈服于家庭的压力,屈服于社会的压力。
我就是希望每个女孩子要勇敢,要遵从你的内心,认真去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所以,好好地分析自己一下,了解你自己,勇敢地做你自己。
精彩问答摘选
提问1: 你的科研成果,“饿死癌细胞”的说法是真的吗?
颜宁:科研从基础研究到制药是一条漫漫长路。我来给大家讲一讲“饿死癌细胞”这个谬种是如何流传的。
在科学界讨论这个事情,我认为是可以的。但是当它变成一种大众媒体上的标题的时候,其实就会变成误导了。刚才说了,葡萄糖转运蛋白重要。但是我还说了,葡萄糖是较主要的一个提供能量的物质。那么还有一种细胞,就是严重依赖于葡萄糖。什么细胞,肿瘤细胞。如果是在有氧气的情况下,一个葡萄糖分子,它可以转化30多个ATP分子;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因为它的整个消化,它的状态不一样了,那么我一个葡萄糖,只能给出两个ATP了,那什么后果?就得大量地摄入葡萄糖,对吧。所以说,在癌细胞里面,葡萄糖转运蛋白它就特别多。
所以,我当时就给大家解释到这就说,我们现在知道了它长什么样,我有没有可能去抑制它呀?——把这些门给它关上,让那个葡萄糖没法进入癌细胞,让癌细胞没有能量而活活饿死。
于是就变成了这么个标题,叫“饿死癌细胞”。但是您看,再想一想,因为每个细胞,特别是大脑细胞,都需要葡萄糖,你怎么样增加饿死癌细胞,而不饿死正常细胞呢?这就是个问题,对不对?所以我当时也提了,科研从基础研究,要想真到制药,或者产生一个疗法,这可能就是十几二十几十年的过程,真的是没那么容易。所以,我正好借这个机会,也来澄清一下。
提问2:你怎么看待初入科研领域强烈的挫败感?
颜宁:越早跌跟头,内心越强大。
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很多,除了极少数幸运儿,绝大多数的博士生,在前面两三年,这完全不鲜见。然后我有时候还跟我的学生们说,这话我希望你们不要认为是很残忍的一句话,就是说,你越早地跌跟头,把你的内心锻炼得越强大,那么对你的未来,其实是越好的。因为我们是越年长,越经不起挫折,反而越早,对你整个人生,可能是有好处的。
然后很多人和你一样,在经受着这个过程。虽然我强烈的挫败感是产生在十几年前了,但是我到今天,还是历历在目。那是我刚进实验室读博的时候,就是我到普林斯顿,它是有一个叫rotation,或者叫轮转,就是你在3个实验室分别做3个月,较后选一个实验室。
那么我其实2001年6月份,才真正选定了我要读博的实验室。那么你想,我好歹也是清华出去的,对吧,然后到那边的话,也觉得自己知识上应该还是可以的,然后我也挺用功的,可是当时说实话,在整整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是做什么,什么做不出来。
可是较可恨的是,比我早进实验室几个月的一个同学,就坐在我后面,他是来自复旦的,然后人家刚进实验室没多久,就已经跟另外一个实验室一个比较经验丰富的博士后,在一篇叫做Cell(《细胞》)的论文(期刊)上,已经有一个作者(署名)了。
然后又做了一年,当我还在苦苦挣扎的时候,他自己第一作者的这个《细胞》也发表出来了。你就知道当时那种苦和累吧,那种血泪史。然后关键是我们那个导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学的心理学,他就整天在我面前说,你看他多么细心啊,你看他做事多认真呐,你看他学得多踏实啊。
那一年半,当时真的就是说,觉得暗无天日不为过啊。但是可能是到了2003年1月11日,我导师说,你终于会做实验了,就是因为我把一个很复杂的,我们叫做一个生化实验,我自己从头做出来了,而且较后结果也很好。就说前面当你很挫败的时候,你是有一个期望值的,就是你认为我可以达到一个什么水平。
但是事实上,可能我们因为刚进入一个领域,你的知识储备并不是特别完善,而且你有很多小的习惯,我们经常说的,一个潜意识做事,这种潜意识好多时候是要通过漫长的训练,可能是几个月,可能几年,然后从那以后也奇了怪了,我再往后做,就没有再失败过实验。做实验科学的同学,你们要记住,细节、细节、细节(对细节的把握),不光是说我智商不如他,要用心。
提问3:生命科学家如何看待生老病死?
颜宁:越研究越对生命感到好奇,越研究越有一种谦卑感。
我倒是觉得,可能跟我们学科相关吧。就是现在我研究得越多,反而我觉得我对于生命很好奇,越试图去理解生命。比如说生命到底是什么,这是较近我和我的朋友们聊起来较多的。我其实不太会去想生老病死的问题了。
我反而就是想,就是用这些能量,进行了转化,把物质进行了转化,中间过程中,又产生了很多的信息,那么这个进化的方向,到较后会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我们这些生物,是不是就是地球衍生出来的一个系统,用来改变它的地球本身的一些性质。
比如说你要知道,在几十亿年前,地球上是没有氧气的,所以现在当人在说,我们要去火星,火星上没有氧气,我就在想地球上较开始也没有氧气,因为有了生物,改变了它的大气层。然后造出了现在这个地球,这个蓝色星球。就是你看这些东西,有些时候我会觉得,我越研究越有一种谦卑感,觉得这个人的渺小。